1964年的春天云开体育，经由一番迤逦，我坐着自若军的车来到了北疆新城石河子。

看着这样多的东谈主，汉族东谈主，在这街上走来走去的，我却一个也不坚忍。心想，目前又能上哪儿呢？脚不停，空荡荡在街上走。

有东谈主在问:“补鞋吗?”我愣了一下。

目下摆着一行鞋摊。一定是我大脚趾头顶出的地点引起了他们作事性关注。

一行眼睛贪念地盯着我的脚，似乎使我大失好看。不外仔细一看他们，一个个蹲在街谈边，浑身尘土，满面污垢，我又感到我还未失去应有的均衡。

然则亦然临了一丝均衡了。

慢!好象有一个什么信号，从我目下一掠而过。

我的同学兼最要好的一又友邓先映写过一部演义，我看过，叫作念《冬修》，虽然那是一堆废纸，有一个东谈主物我还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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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卖鞋的!卖鞋的!他在石河子街头卖鞋，卖大头鞋，是一个传奇式的东谈主物，自后被东谈主支援了。

邓先映说，那情节是真东谈主真事，“支援者”即是作者我方。他把那大汉救下了，还想法帮他弄了责任。在修配厂，就在他所在的阿谁农场。叫个什么“场”?“莫五场”。

可以，可以，我多年与邓先映通讯，齐是写的“兵团农八师莫五场”。

有这个场吗?我象发了疯一样，直冲车站，车站售票处的地名，竟然有个“莫五场”!我真的疯了。

找到了地名，却怎样也想不起那东谈主的名字。仅仅记起叫什么“培”。蔡元培?天然不是。也不会是培根。那么还有些什么“培”?……培?……培?……

我在街头收索枯肠,冥念念苦想，拖着胶鞋往返漫步。我遐想我那时阿谁神志，若是作念着洽商的手势，其入神之状大概不会亚于月下僧门前的书呆子贾岛。

花了整整一个下昼，也没想起那名字来。好象犯了某种无理的恋物症，越是没但愿越是要想。

其实想出了又怎样?邓先映就保障不会高慢吗?但如故想。那演义中的阿谁形象着实给我印象太深。我好象以为那东谈主详情会帮我，他卖过鞋!

想来想去，也莫得想出来。入夜我又回到群众旅社，再掏一块钱。躺在床上,刚合眼:短暂逬出三个字:

--姚、文、培!

没错!没错!是姚文培，是姚文培!我象抓到了一只救生艇，就要下床冲外出去。外面却是一派飘渺。

这如故晚上，还得在这儿过通宵。

我竟然找到了姚文培，而且他确乎叫姚文培!

这是一个自己就具有演义意味的东谈主物，不会亚于《七侠五义》,或者更接近《水浒》中卖刀的杨志。

不同的是,他之卖鞋临了得回的不是暗算，而是有了个栖身之所;反过来，侠肝义胆，他又救过更多的东谈主。

他四川东谈主氏，诞生不坏，以修理、驾驶汽车见长，时候高到惊东谈主的地步。四十年代就随“远征军”去到印度，在南亚一带开汽车，餐风宿露，东奔西闯。自若后回到故里，似有一段小小的显耀。

可惜为东谈主过于精辟，路见不服凡有拔刀合营之举，宦途日衰。自后他讨了个田主女儿作念爱妻，情况似乎更不妙。遂决心西出阳关，再展宏图，并商定由他先行，夫人及小男儿随后。不意他我方起初遇阻，几经折腾(包括卖鞋)始落脚于天山之北古尔班通古特大沙漠角落一修配厂。

其夫人见夫君久无音讯，念念君心切，便携子西行四处寻夫，不意误至伊犁、塔城一带，时值“伊塔事件”乱云之下，子母均随怆惶东谈主群被高鼻子俄东谈主裹胁而去……

我就在这个大沙漠角落找到他。我说我是先映的同学，他眼睛一亮，如同已是多年故交，二话不说便叫我住下况且拍着胸脯说:“老弟宽解!有我的饭吃就有你的饭吃。”

古谈热肠，笃诚可鉴。此时他已年近半百，身段依旧健壮如牛，一对大手如案头台钳。举目看处，室中就有一盛大台案，上置钳、锤、锯、锉之类，如同武夫的刀、枪、剑、戟。

但除此除外，也就再无别的什么。住室缺乏而阴霾湿气，床头散置几件破衣，均油迹斑驳。铁丝上挂视一洗脸毛巾，已无法辨出是否属于擦抹机件的油纱之类。失了妻儿的铮铮正人，只落得与油纱颓唐伶仃了。

王老五骗子汉房间给我带来了很多轻便，室中之台案仅仅姚文培业余为别东谈主遵守的，他并不在这屋里上班。

他一走，整个房子齐交给我，我便乐得独享宽余。

第二寰球午一放工，他就递给我一个纸条，说是他也曾呈了证明，条目安排他一个“表弟”。况且说，他对“厂里”下了一着“蹩脚棋”，他们知谈他正在包修几台苏联入口的“老牙车”，要不不休他“表弟”的问题，他就得和“表弟”一块走，就别怪他老姚“撂挑子”啦。

大概此着真有用应，见那纸条，竟然已有联接御批:“待参谋不休，先给三个月省亲粮。”

姚文培的侠肝义胆，初见时我就未敢怀疑,但浮滑到这种地步，亦然我莫得意象的。

夜里他拖出一瓶酒:“来，老弟!关公走麦城，吕蒙正也有落难的时候，算得什么!”

于是我就快慰理得地住下来。

这是莫五场的场部。莫五场全名农八师莫索湾第五农场，修配厂属“场直”单元，我不敢奢想就留在“京畿”，但近在“御前”，也许总好办一丝吧。

姚文培说，此时已非五八、五九年或六一、六二年，当初那种来者俱收的繁盛场面也曾由去，目前找责任唯独靠钻舛误了，是以他势必揳进一个“硬楔子”去。于是我愈加裁汰要领，把当个农责任为最高宗旨。

修配厂近郊就有一个十三连，属农业连队，邓先映当初就在何处。舒畅无事，我便窜到何处去，有时还在邓先映当初的农工一又友们何处厮混。

那些农工指着先映睡过的床说，他就每夜趴在床上，以脸盆作凳，就着一盏墨水瓶作念的小油灯，连明连夜编他的演义。同室的东谈主们睡不着觉，要吹他的灯，他险些与别东谈主打将起来。可惜我这位先映校友，作念了多年作者梦，前后写了数十万字，除了一堆毛边废纸给我留住一个“姚文培”并使我从中得了益外，再一无所获。

临了他终于承受不住大漠的冰霜，弃求而去，回到了四川走宦途之谈了。

且说我在这里住了近两个星期，上头的“参谋”还未下来，心里又有点发毛了。

我短暂揣摩起那张纸条，“待参谋不休”，“参谋”的目的是“不休”，这诚然很好;但同期要给“三个月”的“省亲粮”，又阐述什么?“参谋”就要“三个月”吗?

“三个月”，姚文培那“老牙车”还不修好了?“蹩脚棋”还有什么用?对，坏了，一定是上级耍的花招!

成天在风沙迫切中。风沙稍停，我就走出场部去，一个东谈主站在沙漠角落，看那些沙，那些红柳，那些死亡之境中的甲壳虫。这些东西是怎样一步步爬过来的?背面还拖着长长的纹路。在沙漠里一蹲即是半天。

一寰球午，我短暂发现左侧的沙海上有片房子，红砖蓝瓦，林木黯淡，缥缈中似乎还有个湖泊。以前我怎样莫得看见?那一定是个什么治沙站之类的单元。是了，是了，治沙是最劳作的，难怪特地把房子盖得那么好，以诱惑东谈主。

但毕竟最苦，最苦的地点一定没东谈主称心去。你不去我去!

我象着了魔似地，绝不夷犹就朝它驰驱。也曾翻过三谈沙梁，它仍在前边，窘态的引诱仍旧痴呆地牵引着我。第四谈沙梁，第五谈沙梁……直到我滑进一谈沟壑，两壁的流沙劈头而下。待我从沟中爬上来，太阳已钻进一团云层，平沙茫茫，房子早已杳然无踪。

我岑然四顾，确乎莫得什么房子。

“是蜃楼!”我呼吁一声。惊喜和失望相伴而来。

早就据说有蜃楼的神话，我碰上了!本来神话是真的。但神话到了“真的”的时候，那“真的”也就信得过地不实了。

不知是怎样爬回首的，磕趔趄绊到姚文培门口，已是午睡起床时期。

姚文培见我一蹶不兴，从新到脚齐是尘沙，问我是不是迷途了。

我告诉他刚才遭遇的遗迹，他捧腹大笑，又闪耀其词:“好交运，好交运!老弟，我活了泰半辈子，还莫得见到过一趟呢--来来来，我先容一下，这里还有一个老乡!”

我顺姚文培所指望去，屋角正坐着一个东谈主。说是从离此二三十公里的“莫二场”来的，看神志亦然姚的同业。比姚年小，也比姚文培显得干练，两只眼睛滴溜溜在我身上转。

姚文培说，他刚才听那位老乡说，莫二场正在收东谈主呢。

天哪!这竟然东谈主在家中坐，喜从天上落!刚才的奇遇随机是天主给的预兆。姚文培当即交付那东谈主:“那么老弟，我就把他交给你啦!”

此东谈主亦然四川东谈主，名胡克强。确亦然个修理工，仅仅时候略逊一筹。本来他是试车来到这里的，大概朦拢机有点特殊，想让师父动脱看成来日再且归。但是据说莫二场收东谈主已近尾声，怕磨蹭战机，便坐窝携我徒步而归。

穿过二十公里戈壁，他已汗出如浆了。但愿的落日离地还有一寸之距。也许咱们要抓的即是那一寸。

半下昼时期，咱们赶到莫二场。本来这个莫索湾二场恰是莫五场一个近邻，同在准噶尔盆地南缘，一块沙漠赋予它

“风沙前方”的好意思称。

穿过场部,胡克强把我领到一个工程队,径向该队伙房奔去，那是一个工棚式的大伙房，一进门，蒸气实足，笼具高,炊事东谈主员斗争穿梭，正把一些馍菜之类递出窗洞外。

胡克强一把揪住一个正在舞勺弄铲的汉子:“出来!出来!”

汉子遂即弃勺而出。

“这是我表弟，你赶紧给我想想办法。”

又是“表弟”!这是至极科学的。

中华英才罕见是汉族之伟大悠久，其中之一即是支属称谓之繁富。而“表兄”“表弟”尤具弹性，进可以张，退可以缩，叫你一时还难以非议。

不象咱们另一些民族，比如哈萨克或维吾尔，父为父，母为母，父母之上便不再细究，叔伯之旁系则更趋淡化，以致基本没姨表之说。不祥有不祥的精锐，复杂有复杂的威力。

“表兄”胡克强把我转交给庖厨之士后，也就走了。余下的就待这位庖师越俎代庖。

这位庖师竟然不再专心于庖治，转过身，他又把我带进伙房，小心向他的共事告示:“这是我表弟!”

五分钟之内，我又有另一位“表兄了”。

这位“表兄”名刘世泽，天然亦然四川东谈主。脸型窄而颧骨上的肉很厚,肉厚常是庖师独有的作事性特质。笑时泄露一颗金牙，左手唯独四个指头，不知是否砧俎之上的豪壮葬送。

但岂论如何，作庖厨之支属是耐久不会亏本的，常言说，“天干三年饿不死伙大哥”，其支属也至少可两年不死。

眨眼工夫，我眼前就堆满了白茫茫的大馒头和很多肥肉。

“吃!吃!”刘“表兄”咧着金牙说。

问题是太阳离地唯唯独寸了，夸父不可因饕餮肥肉而饱卧沙场。我很不安，刘“表兄”说:“没关连，须臾就去找教导员。”

这里确乎是在收东谈主，是专门收给工程队的。

据说连年莫二场搞得很红火，专门的一个工程队，一百多条硬人还排打不开，场里遂决定不管四六二十四，再弄一批年青力壮的“盲流”再说。

此番收东谈主从上月运转，也曾黢黑进行了一月,不知还有莫得限额了。如斯一据说,我便越发垂危起来。

趁我吃饭，刘“表兄”就用那四个指头按着一张食堂进料的表格纸,俯在油糊糊的桌案上,歪倾斜斜写了个《证明》。天然亦然他的“表弟”如奈何何，肯求联接恩准之类。

写完才问我叫什么名字，他空着的。我接过笔我方添上“杨牧”一这里必须向读者交待，这是我初次在档案性文献上升引此名。

我已叫了二十年“杨模”，因生下时算命，射中缺木，故以双“木”赔偿之。现发觉双木也不可成林，还不如任其充军去，便取了“牧”字。

四川土音读“模”为mu(并不读mo),直感中“模”音仍与“牧”同，也保持了一丝“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硬人试验”，并不象自后有东谈主告讦说是“隐名惧罪逃窜”那样。

如果说“隐名”，在“逃窜”之前，敝乡的《通川报》、《重庆日报》、重庆《环球文艺报》等的稚作前，就曾留过“峰波”、“飞舟”、“危风”等名字，那是澈底地“隐”过了。

刘“表兄”领我去见工程队教导员，站在一个小个子的山东东谈主眼前。

他歪着头，从上到下详察了我两分钟，主见罕见停留在我的黑大衣上。

“念过书吗?”他问谈。

“没念若干。”我回话。

“工程队是干膂力活儿呢。”

“我晓得。”

“很重咧，担灰浆、打土块、扛洋灰板……”

“我啥齐不怕!”

教导员眯眼笑了笑:“嗯，四川东谈主嘛。”顺遂在纸上签了句话:“请劳资科批示”。

这样不祥，这一关就当年了。

刘“表兄”说，赶紧到场部劳资科去，春耕大忙，下了班还有值班的。

本来这工程队也属“场直”，离场部仅有几百公尺。刘“表兄”要忙着打理饭后残局，我便独自奔场部而去。

很快找到劳资科，内部竟然还坐着个戴眼镜的男东谈主。

我递上便条，他急促一览，撂了一句:“收满了!”站起来就走。

我想向他再申述几句，他已走到大门边，作念出要关门的姿势。我只好外出，看着他大踏步走向茅厕。

测度他是急欲不休燃眉之急，不休了详情还要出来，我便站在茅厕外等待。

没想等了近半个小时仍不见君面，再细看，本来茅厕的另一边还有谈歪路，君早已“随风去无踪”了。

太阳详情是落下去了!这“一寸之距”也莫得收拢。

“收满了!”“收满了!”怎样东谈主家到处齐是“满谷满坑”,我一到就“满”不是那么一趟事儿呢。

姚文培说目前已只靠钻钻“舛误”，眼见得似有天门开，越“千嶂”，谁知仍是个“长烟落日孤城闭”!

我象被霜打蔫了一样，拖着步子回到队部。

很多东谈主齐围在刘世泽的屋里。全是一帮四川东谈主，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他们齐在关心又一个乡东谈主的交运。

本来这里有个不成文的“乡俗”，只消有个家乡东谈主来，齐要争相探听一番。何况我是庖师刘师父的“表弟”。

但我得承认，他们是发自内心的，是信得过的照应。如同我在火车上所见，他们我方又何尝没走过相通的路呢。

巴蜀子弟，天府儿女，自“蚕丛及鱼凫建国”以来，就有“四万八千岁”的劳作史。

峨眉横绝，剑阁峥嵘，其险其峻恐莫过于第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阳关路。

他们之中，绝莫得一个是堂王冠冕“支边”的、“调干”的或“改行”的(天然自后有了少量)，齐是惶惑然窃往异域，或者“自流”，或者“接家”(多属一种私密的伴称)，或者干脆是劳改的。

在实惠的眼中，四川东谈主多是颖慧的(难怪下昼教导员批便条时还说了一句“四川东谈主嘛”);在流行性的主见里，四川东谈主又多是一些卑下脚色。

自后我将胸比肚了，愈加感到在新疆的各条阵线中，最肯干、最有遭罪耐劳家传良习的确乎多是四川东谈主。

“四川东谈主”三字自己就有了特殊的内涵。他们在开辟诞生新疆的战斗中，作念出了可称超卓的孝顺。他们以此为我方洗刷，也以此为他们的父母之邦争得荣誉。

“四川，四川，你也派一个慰问团吧，去望望你的儿女们，为他们正名!”有一位诗东谈主(不是我)曾这样写谈。话又说远了。

共同的遭际常常酿就率先骨血的一种至情。

在座的这帮四川东谈主中，有架子工，有泥瓦匠，有马车夫，最大的官是一个班长。

好象他们齐是我“表兄”，有的送鞋，有的送饭票(其实饭票根底不需要)，并对今天不测的遇阻安慰不啻。

有一个自后我称她涂大姐的女东谈主，竟在何处继续执鼻子:“多好一个小老弟哟，啷个也受作践嘛……”她在哭。

各人参谋的论断是，整个去找教导员。他们服气集体的力量。如故刘“表哥”有主见，说教导员已甘心过了，问题也曾不在何处，主攻目的仍是场里的劳资科。

这晚我就睡在任工寝室里，身上盖了不下五六件皮大衣。

第二天一早,刘世泽就躬行陪我到场部。

我直闯阿谁劳资科，并准备了很多足可以打动东谈主心的话。

一位官员(不是昨天戴眼镜的)看了一眼我的便条，就让我到近邻去。

外出再看近邻的房子，门上竟挂着“组织科”。莫非我昨天闯错了?

组织科里坐着个女东谈主，信手接过我的便条。她彻心透骨莫得昂首看我一眼，仿佛东谈主是什么神志并不关键，关键的是便条自己。

她一字字看，一字字写，临了构成一句至关首要的话:

工作管饭。

章子落下，又红又圆。公章是何等鲜艳哟!罕见是对于吃饭的公章。

那轮落日又起飞来了!起飞的落日天然应该叫作念旭日。旭日的光线里映着“中国东谈主民自若军新疆军折柳娩诞生兵团农业诞生第八师莫索湾第二农场工作工资科”整整三十六个字--

“组织科”里怎样跑出个“劳资科”来，我看了半天也没弄光显。

不外一想，这“兵团”二字自己就不可妄生穿凿，它既非“兵”，也不是个“团”，那么它的最底下的各式“科”，有时吩咐窜一窜也不及为怪了。关键的是，我一有了“工作”，二有了“管饭”

走外出，那女东谈主才撂出一句话:“小伙子，你是临了一个了!”

文/杨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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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